[ 作者:本站 | 发布时间:2020-09-03 | 浏览:3867次 ]

我对故乡山村能留下最温馨的记忆和最暖印象的，就是荒坡枯草腐叶下那些不起眼的苜蓿。只要雨水充裕，阳光充足，第一茬苜蓿会从枯枝烂叶下钻出来，一簇簇一丛丛次第生长，浓碧的绿染透了家乡的山坡沟壑，鲜嫩的苜蓿芽香满山乡。

苜蓿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，耐贫瘠，能肥田，产量高，一年可收饲草几茬。因此在家乡的山坡地上有大量的种植。

每年一入冬，山乡被西北风敲打得叶飞果落，要不了几日，山村空空荡荡，密林一下子透亮起来，一眼能看到尽头。霜在这时会十分任性，到处涂鸦。像是用白色圈占地盘似的，迅速扩张。这时碧绿的苜蓿便放缓了生长，凝心聚力抵抗寒冷。在抗争中我们发现苜蓿的颜色不停地变幻着，由翠绿到淡黄，有的慢慢发紫，最后索性和相依为命的大地融为一体，成了一个颜色，并蜷缩在大地的怀抱里。

关中妇女有三爱：毛线棉花苜蓿菜。物资匮乏的童年，我难以忘怀跟着妈妈去抠苜蓿的情景。记得是一冬无雪的春天，干枯的荒坡地里没有一点儿生机。极度饥渴的苜蓿，似体弱多病的老叟，毫无生机可言。我直着身子从这头走到那一头，还是两手空空，看不到苜蓿。而妈妈蹲在地上，扒开枯草烂叶，还是抠出了洁白的嫩芽，这显然还没见过阳光呢！有的白绿相间。我学着妈妈的样子，蹲下身子仔细地寻找，果然有隐藏在荒草丛中的苜蓿。当我掐下来一棵苜蓿，立马会闻到一股清香，饱含着春光的韵味。对于过于鲜嫩的，我不忍心掐掉，怪可惜的。不过没几天，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夹雪下了几天，久渴的大地像喝足了水，苜蓿也像是充足了电似的，加速使劲地向上窜。第二次再去掐苜蓿时，远看叶色近却碧，苜蓿已从枯草的幕后闪亮登场转入台前，白白胖胖的苜蓿就贴着地皮，从枯枝烂草间钻出来，春姑娘给了她最美好的妆扮，我们看到她已是鲜嫩翠绿的身姿，浓缩了日月的精华和大地的灵气，能嗅到一股带着泥土温情的浓香，看到翠绿欲滴的苜蓿，立马就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，不觉口水盈腔。想象妈妈做的美食，如同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。

每逢春季，是个青黄不接的日子，大人小孩总要采些能食用的野菜来弥补粮食的不足。荠菜、蒲公英、土油菜、苜蓿等就是最好的食材。记得妈妈常把这些野菜变着花样吃，与萝卜搭配煮着吃，也用这些菜拌些面粉，蒸着吃，叫麦饭。做成苜蓿挂面、荠菜饺子都是不错的美食。这些美食中，苜蓿始终占着霸主的地位。后来生活富裕了，但这些留存在童年胃里的美食从来没有忘却过，依然是我的所爱。

阳春三月，家乡满山坡上的稀疏的野菜，已散发出清冷的寒香。我对这些春风吹又生的野菜有一种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，不光是它绿色无公害，更是我漫漫人生中难以割舍的永恒的乡愁记忆。（作者 黎明）